王涌教授:老卡尔与你谈心(讲座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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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0日晚,光石(网络)法学院院长、中国政法大学教授王涌教授开启了“法学第一课”系列公益讲座第一讲——“老卡尔与你谈心”。他以《致十八岁的法学少年卡尔》为主线,围绕九个主题进行了精彩讲解,可谓《卡尔》一文的拓展版讲座。我们现整理出全文推送,以飨广大读者。
今天由我给大家做“法学第一课”系列讲座的第一讲,题目叫做“老卡尔与你谈心”。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呢?因为在2017年的时候,桑磊老师就邀请我为他筹划的这本《法学第一课》写一篇文章,我估计他那个时候对我的期待也不是非常高。但是我接到他的邀请之后,思考了很长时间,我心中有一个冲动,就是把我这么多年来,在法学教育包括自己的学习成长过程当中,所遇到的困惑,所获得的经验,所获得的真实的体会,我认为是真的东西,系统地和同学们进行交流。
所以在2017年6月,我花了不少功夫来撰写这一篇《写给18岁的法学少年卡尔》这篇文章。最后写了17000多字,这大大超过了我当时的预想。桑磊老师看到之后也非常惊讶,我交稿的时候这本书要印刷出版了。所以他把最后收到的这篇文章,作为法学第一课的特稿。今天我就想围绕这篇文章和大家再做一些深入的交流。
我就是按照这篇文章的提纲展开今天的讲座,主要包含如下的一些内容:关于传记,关于大一,关于古典教育,关于写作,关于辩论,关于4年的法科教育,你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关于广阔的视野,关于英语学习。
那么这个讲座怎么开始?提一个什么样的问题?这个问题就是从现在的法学教育乃至于更广义上的教育,到底存在什么问题。然后我们的同学在4年乃至于以后的研究生学习当中,应该避免什么样的问题?
我想归纳一下,我们中国现在的教育第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同学们在高中的时候,花三年的时间要对付高考。高考之前完全应试复习,你花的时间至少是一年,甚至是一年半,甚至是更长,所以这个完全是针对考试的。那么针对考试的这样一种学习和学习本身的性质,它并不完全融洽,甚至有的时候是背道而驰。
我在后面会给大家介绍,许多法学家,洛克、亚当斯密,包括美国的大法官卡多佐,他们在中学的时候所接受的教育完全是一种古典教育,包括今天我带过来的《密尔自传》,这个是中文版的。你们都可以看到,他们在中学已经开始学习拉丁文、希腊文,开始认真研读古希腊、古罗马一些经典的著作,甚至可以进行互译,把拉丁文翻译成英文,把英文翻译成拉丁文,而且写作能力是得到了非常充分的锻炼。这为他们以后撰写流芳百世的名著打下了良好的基础。比如亚当斯密的《国富论》,文字非常优美,这些基础都是他们在中学的时候打下来的。
如果说对比一下我们的中学时代,会发现我们在中学时代是没有受过这样的训练的。我们读的名著很少,只是为了高考将教科书翻来覆去地演练、背诵。所以这个是我们面临的整个教育体系最大的一个问题。同学们要把一年到两年的时间用于高考,而同时代的或者是历史上的这些名师大家,他们的中学时代早就超越了我们。实际上他们在中学时代所做的很多的训练,在某种程度上我们的大学生都没有完成,有可能是到了研究生才逐渐入门。
所以去年在北大,甘阳、李猛他们举办的一个关于博雅教育的论坛当中,我还做了一个发言,当时提出了一个建议,我们有没有可能把中学三年减为两年,使得同学们在高考的应试教育的竞争当中,减少被浪费的一年,来扩大我们的大学教育。因为大学教育它毕竟没有高考的指挥棒,所以更加开放,更加自由。当然这是一个设想,我说这一点,因为今天有很多的同学是从中学升入到大学,所以对这个问题可能是更有体会。
那么到了大学,四年的法学教育面临的问题又是什么呢?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考试和知识的传授、能力的培养并不完全挂钩,也就是我们围绕课程所进行的那些考试,它能够完成的一个基本的功能就是赋予同学们以基本的知识框架和知识体系,但是它并不能够使得同学们在未来的法学职业当中如律师、法官、检察官、学者,培养出相应的能力。
当然你会问了,王老师,你认为法学院的同学们经过四年的法学教育之后,他应该有哪些重要的能力?哪一些重要的能力在我们现在的四年的法科教育当中,并没有系统地培养出来,我认为主要是三点:
第一点,写作能力。在四年本科教育之后,能够写出漂亮文章的同学非常少,凤毛麟角。当然写作的话它也分为好几种类型,有文学写作,有专业写作,有具有非常思辨性的写作。像梁启超那样的写作,很思辨地针对重大的社会政治问题发表震撼人心的、具有穿透力的一些文章。这三个方面的写作水平,在现在的四年法学教育当中,都没有得到培养。以前的大学还有大学语文这门课,现在没有。当然有的学校已经开始恢复了,我前段时间看到一个以北大一些老师为主的,编撰了关于大学语文的教材,使得原来的大学语文又重新出现在课堂当中。
这个是第一个能力的缺失。写作能力难道是我们在课堂上能够培养出来的吗?是在我们的课程考试当中能培养出来的吗?到底怎么培养呢?一方面从学校的角度来说,应该有系统的课程。从同学们自己来说的话,应该有一种自我意识,我要训练自己。因为功夫这个东西是能力和学问的培养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基础。而功夫这个东西在考试当中无法训练,功夫完全要靠你自己。
第二点,演讲和论辩。在我们的四年学习生活中,训练也非常少。当然你会说我参加辩论赛了,那么辩论赛和我这里所说的演讲和论辩还是有一定区别的。因为我们的辩论赛被这种游戏规则强化之后,有时候会有一些异化,而真正我们所说的论辩演讲应该是像古罗马那样,是有一种感染力,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感染力,一种说服力,这个也没有。我们甚至在基本的逻辑思辨当中,这个能力都有很多的空白。
第三点就是一种浩然之气,是一种社会责任感。这种浩然之气,在现在的大学里面,实际上是急需培养的。因为同学们为了自己未来的职业,有非常具体的生活目的,来规划自己的未来。但是从一个人的发展的角度来看,如果你以后要成为要做大事,成为一个非常有成就的人。你的内心在你大一和大二的时候,你都应该有一种浩然之气,这种浩然之气就是一种社会责任感,是一种对民族负责,对社会负责。
所以我觉得三个素质是目前我们急需培养的。这就是今天的开场白。
从我个人发展的历程来看,之所以走上学术道路,这个是和我在高中的时候借了一本《黑格尔小传》密切相关。我当时是一个高中生,读了《黑格尔小传》,这个时候开始对思辨的世界感兴趣。这种兴趣使得我在大学的时候就开始对哲学非常感兴趣,读了黑格尔的《小逻辑》,所以在我的脑海里就形成了一种思辨的习惯。
现在我带研究生,也有同学问我说,王老师,你的企鹅读书会已经有300多期了,你们的企鹅读书会都读什么呢?我们现在的企鹅读书会,读曼斯菲尔德的传记,读的托克维尔的《论美国的民主》,然后还有一些专业性的书,其中传记一直是企鹅读书会的每个学期必选书目,大约一个学期就要读一本传记。
所以从2004年到2020年,企鹅读书会已经进行了16年。如果一年读两本的话,我想我们可能已经读了30本左右的人物传记了。30本人物传记当然主要都是法学家为主,像霍姆斯、卡多佐、洛克,还有科克、曼斯菲尔德、霍菲尔德、卢埃林。
那么读传记我觉得主要是有两点好处。
第一点,你多了很多伟大的人物做你的朋友。因为我们的时间、思维的空间都是有限的,总是要投放到一个对象当中。如果你不读书的话,只能投放到你身边的人,投放到你眼前的时空当中可以看到的那些,但是你并不一定能够接触到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心理,最伟大的人物,最伟大的脑袋。
你如果通过读书、通过读传记,那就不一样了。一个学期读一两本,比较细致地读,那么这些人就会成为你的朋友。我读传记也是在企鹅读书会当中读的,因为如果没有企鹅读书会给我形成一种压力,我有可能就不读了。人总是懒惰的,因为我要和学生一起来读,我要和他们讨论,我要向他们提问,我要向他们辩论,所以我就必须要读。
但是我越读我觉得我的收获越大,这些历史上伟大的人物,他们的发展历程,他们所面临的人生的困惑,他们所做出的重大决策,哪些是重要的,哪些是不重要的,哪些是长远的,哪些是暂时的,如何取舍?在他们的人生当中都在不断的决策。所以如果有计算机计算一下人生得有多少次决策,可能是一个天文数字,这个天文数字的决策,你怎么决策不就成就了你自己吗?你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你实际上通过读他们的传记,你可以跟他融为一体,他们的人生观、世界观和学习的方法,思辨的方法就会潜移默化影响你。
所以我们读了刚才我所说的这些伟大的法学家和思想家的传记之后,至少我的感觉就是经常把他们和自己所要解决的问题相对照。比如说我读了美国的布兰代斯大法官的传记,我就觉得他是美国最优秀的人才的代表,美国的经济和文化为什么能够迅猛的发展?因为是有一批非常聪明的脑袋,非常优秀的人才。
美国商法制度的设计,在1933年到1934年的大危机之后,涌现了那么多人搞新政,搞证券法,搞金融体制的改革,大法官作出的一系列的判决来引领着民族精神的发展。布兰代斯的传记就表现出一个法学家、一个知识分子、一个学者所应有的风范。比如他研究一个社会问题,可能连续几天就在办公室里堆满了文件,堆满了资料,他遇到一个问题,他就要深入进行研究,沉浸在其世界当中。可以想象,我们在一个办公室里为了一个问题,在那里研究了五六天,完全沉浸在这个世界当中,我一定要找到社会制度改革的一个症结,所需要的知识我及时弥补。所以如果以这个传记为代表的话,我觉得他对我的促进还是很大的。
还有卢埃林,他是怎么制定美国的统一商法典的?他在大学的时候是怎么学习的?再看霍姆斯,他从小就非常有抱负,因为他的父亲是一个美国的文学家,所以他希望他超过他父亲,而且他自己也非常自信,认为他的智商和能力也可以超过他的父亲,认为他能够成为美国那一代青年中最优秀的人物。所以他在青年的时候,就和当时美国的一些著名的思想家为伍。当然都是很年轻的人,30岁左右,像皮尔斯稍微老一点。
所以你就会受到他们这些人的这种人生理想的激励。你会和他们比,当你和他们比的时候,你就会觉得你原来认为很重要的东西并不是非常重要。而原来被你忽视的东西,你却重视起来,原来你认为不急迫的可能是很遥远的事情,你就会感到很急迫,所以这个时候你就会和他们同步。
那么谈到传记,这里我还要特别推荐密尔的传记,今天我带来了英文版和中文版,密尔的传记,我没有写到18岁的卡尔这篇文章当中,因为我也是最近两年才读到他的,准确地说是今年疫情才读到他的,我认真地读完了密尔《论教育》。
这本小册子当中的两篇文章,第一篇是密尔的自传,第二篇是密尔在一个大学的开学典礼上的致辞。这个致辞充分阐述了他所认为的大学教育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教育——一种博雅的教育。我读完之后还是非常震惊的,所获得的感受也是原来读其他传记所没有的。因为密尔这个人完全是由他父亲培养出来的,他没上大学,也没上中学。他的父亲叫詹姆斯密尔,他是约翰密尔,所以我们都称之为叫大密尔和小密尔。
在英国思想史上更为有成就的应该是小密尔,也就是詹姆斯密尔的儿子约翰密尔。在清末和民国的时候,一些学者特别是严复,是把密尔翻译成叫穆勒,所以有的同学在看到穆勒的时候,就不知道他是谁,其实他就是密尔,只是说我们在不同的时代翻译是不一样的。密尔的自传对我的冲击是比较大的,因为我发现他的父亲从他少年的时代就开始对他进行训练,他在三四岁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拉丁文,在10岁之前他基本上已经把拉丁文的经典著作读完了。
到了10岁的时候,他又开始学希腊文,然后又开始学希腊文的经典著作和政治经济学。当然他父亲的交友也是非常广泛的,认识同时代的许多人,比如边沁、奥斯丁,奥斯丁大家可能知道是分析法学的创始人。包括当时的经济学家李嘉图,都是他父亲的朋友,所以他们和他进行交往,共同学习。其中密尔还学过法律,他学法律的时候是跟谁一起学的呢?是跟约翰奥斯丁他们一起学习罗马法。
他的父亲没有把他作为某一个领域的专业人才来进行培养,而是完全把他作为一个时代的思想家来进行培养的。所以要求他学习几乎当时所有重要的科目如法学、政治经济学、古希腊古罗马的经典著作。
当然他父亲的培养方式是有点极端了。他甚至不让他的孩子和其他同龄男孩在一起玩,他怕被他们带坏了。而这个小密尔在学习过程当中兴趣就越来越浓,最终就成为英国历史上一个非常重要的思想家。所以这个是我在今年这一次修改《致18岁的法学少年卡尔》的时候,给大家补充的一个书目。
总之一句话,希望同学们学会读传记。
读传记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优点,就是传记当中所包含的信息量非常大,有相当多的细节。由于他们本身就是伟大的法官或思想家,所以自传当中所面临的这种细节,其实都是我们在学习某一个学科当中所需要了解的一些背景。
比如道格拉斯传记,我们企鹅读书会也读过好多次,道格拉斯是当时美国SEC的主席,所以他那段传记就在描写,他担任美国SEC作为美国证监会的主席,他是怎么处理当时美国的证券市场的。你读完之后,对美国当时的证券市场资本市场的制度建构就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他还提供了很多问题,有些问题你在普通的著作当中都找不到。所以这样就形成了对于某一个时代的问题,结合这个时代重要的思想家、大法官他们的传记,而发现背后的细节。
我觉得在大一的时候,你的发展是取决于你读了哪些书,是取决于你遇到了哪些老师,因为那一年是太重要了。那一年你所遇到的书和所遇到的老师,大体上可以决定你未来发展的一个价值观,能走多远。
我有的时候看到大一的学生,就想看看他们在读什么书。他们在读什么书,将决定他们未来几年怎么走。所以给大一的同学提一个建议,在大一的时候一定要开阔自己的眼界,一定要去寻找好书。而且我们还要形成一个习惯,就是不断编书目,在互联网上可以查到很多书目,你读一本书之后,这本书的指引就会跳到另外一本书,最后就形成一个网络。所以发现好书我想可能是大一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
上文已经涉及到传记当中的一些伟大的思想家,他们在中学的一些教育。
那么这里我们可以看看,我在《致18岁的法学少年卡尔》当中所提到的古典教育,他们这些学者,他们的中学时代,比如罗格写的《洛克传》就描写了洛克中学时代的教育。早晨5点起床,净身沐浴,祷告,6点至8点学习拉丁文和希腊文,用拉丁文写命题作文,读西塞罗,读列维,读荷马,读色诺芬尼,并高声朗读。
斯密也是一样,斯密以《国富论》而著名,他中学所受的教育是苏格兰1696年的教育议案,教育议案的重点是什么呢?是清教徒改编自意大利人文主义者的修辞学教学。这些教学使得斯密热爱经典著作,善于修辞技巧的应用。所以他当时所受的教育是一种古典的教育,是以阅读古罗马和古希腊的经典著作为基础,而重点是培养他们的写作能力。
读完经典著作,你要把它写出来。写作能力如何培养?我们在阅读了许多伟大学者自传之后,发现他们中学所受到的这种教育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互译。
什么叫互译?在洛克的传记当中也有,在亚当斯密的传记当中也有,在曼斯菲尔德的传记里也有,把一个语言的作品翻译成另外一个语言,他们的互译最常见的就是拉丁文翻译成英文,英文又翻译成拉丁文,所以斯密也认为他通过这样一种互译,非常细微地领略到名家写作的那些技巧。
这种互译对语言的精细理解就更为细微。这种方法是他们在中学接受古典教育之后,重点发展写作,所形成的在这些伟大的思想家的传记当中非常普遍的所使用的一种方法。
卡多佐大法官早年在哥伦比亚大学读书的时候也一样,他的考试科目也是古罗马古希腊的一些经典著作,在他的大学里面,当然美国的大学是没有法学本科,所以他接受的也是一种博雅教育。这就是这些伟大的学者、思想家,他们的中学和大学所接受的教育和我们的不同之处。
我在《致18岁的法学少年卡尔》当中谈到了维柯,维柯有一段话关于语言贫乏症说得非常好。我也读给大家听听。我看有一些同学在朋友圈转载这篇文章的时候,其中把维柯的这段话特别标示了出来。
维柯在1707年的一个开学典礼上说:“人的堕落首先是语言的幼稚贫乏,由于语言的幼稚贫乏,无数事物无法呈现于心灵之中,混乱、蹩脚和粗野的语词欺骗了心灵,它导致心灵的弊病,永恒的愚蠢控制着他,事物的虚假印象戏弄着他,草率鲁莽的判断将它推向悬崖。”
由于我们的语言太简单了,人所接触的心灵的高尚的东西,它必须要通过语言,如果你的语言是非常粗糙的,是非常低俗的,是不精致的,你没有能力去构建它。那么你就不可能通过语言去触及到人性或者是人的心灵当中那种最高贵的、最美的那样一种意境,因为你没有这条道路。
所以有什么样的语言,你就会看到什么样的风景,有什么样的语言,你就会看到怎样的精神境界。这个话维柯在数百年前就已经指出来了,但在我们的大学教育当中,甚至是研究生教育当中,始终是一个问题。
我也教过很多的同学,也教过很多研究生,但是我发现同学们在写作的时候,很难能写出那种光芒四射的文章,难度太大了,甚至是写一些专业性的文章,对他们来说也是有障碍的。
写作成了我们一个短板,语言成了我们一个短板。
如何克服这样一种语言和写作的短板呢?在这封信当中,我又引用了维光先生写的两篇文章,维光先生当然是非常谦虚了,他说我们这一代人写不出好文章,原因是什么?我当时读了他这两篇文章之后,我也是非常的震惊,所以我在起笔写《致18岁的法学少年卡尔》的时候,我就把他的这段话直接引用了。
在这里我也给大家读一下,“我们这一代人之所以写不出好东西来,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于基本技能不行,也就是阅读能力以及写作必须要储存记忆的东西,离基本的要求相差太远,阅读能力不行,储存的东西太少,和写作的要求相差太大。这个能力在我们两三代人那里,由于学校教育及体制的变化,尤其是政治统帅一切对于人的灵魂以及基本感觉的摧残及癌变,我们已经无法和前辈相比了,那些推崇西方的人,他们没有能力阅读西文的原始文献。”
如果说你推崇西方思想史上的一些伟大的思想家的理念,我们就要问问,请问您读过这些伟大思想家的经典著作吗?有细读过吗?甚至有很多人没有能力来读,比如说他是用英文写就的,什么时候你的英文能够非常自如地来阅读这些经典的文章?大学四年有很多同学并不具有这样一种能力。
在企鹅读书会当中,我们读的有很多文献是英文经典著作,在开始的时候,真正流畅的阅读是非常难的。有的同学问我说,老师你带我们读企鹅读书会,你多长时间,你一个小时能读几页?我说你现在一个小时能读几页?他说我有的时候一页就读了一个小时。为什么?他说光查字典就要查半个小时。
现在阅读更方便了,现在都电子化了,所以现在我们企鹅读书会有很多的书都是电子版。电子版的好处是什么呢?就直接把欧陆词典调出来之后,生词用鼠标点一下就出来了,这样就不用查字典了,确确实实是大大加快了阅读速度。
需要大量查词典,就说明词汇量不够。词汇量不够,还有你读的少之后,你根本就没有信心,就没有形成一个网络。
所以你在读某一个学者、思想家的著作的时候,也并不太了解它背后的一个网络。只有书读得很多了,它自然的就形成了一个网络。他所说的术语,所说的一个事件,所说的一个思想家,所说的一个理念,你都知道他的背景。所以维光先生的这句话说穿了我们读的太少,我们储存的太少。我们储存的太少我们就写不出来,这就是一个根本的原因。
但是为什么我们储存的太少了?为什么我们在中学就没有读过呢?为什么我们到了大学还没有读过?在大学同学们忙于各种各样的活动,奇奇怪怪的活动,在大学忙于课程的考试,有的同学非常简单的就认为大学四年这个考试很容易对付的,课也不用上。最后是直接参加考试,考试花一个星期突击一下。
如果你觉得这个老师课上不好,你可以不上,这个完全没有问题,但是你必须自学这门课程。如果你自学这门课程的话,当然最初是要集中在教科书,但是如果说你非常聪明的话,不光在教科书的基础上来学习,还应该去阅读其他的一些经典的文献和你的教科书相关联的一些文献,来进行学习。
所以这个可能是我们面临的一个非常大的问题,是我一直困惑的同学们的一些问题,就是时间到哪里去了?
刚才我谈到了写作:文学写作、专业写作,还有一种具有思辨精神的写作。其中特别是具有思辨精神的一种写作,在我们现在的同学们当中就更少。像梁启超跟着康有为当年学习的时候,那种学习跟我们现在的学习就完全不一样了。他是有一种拯救民族的历史使命。
当然你会说老师您不能用这么高的要求来要求我们,说到这怎么说呢?如果没有这样一种精神作为激发的话,你就不可能激发出一种非常伟大的精神,去博览群书。也就是说我说的浩然之气就没有。这个没有的话,我说的第三种写作就不可能完成,一种极具思辨力的写作就不可能完成。
所以在《致18岁的法学少年卡尔》这篇文章当中,我特别引用了莫里斯的《西方将主宰多久》一书,其中有一段赞扬中国的知识分子的,他说“我需要赞扬的中国知识分子只有一处,就是唐朝以韩愈为代表的知识分子。当时的知识分子极为优秀,最重要的是他们开始学习像古人一样写作,倡导古文运动,重新拥有了古典美德,拥有了挽救国家的能力,重现了古典写作的清新隽永和高尚道德。”
所以他特别赞赏唐朝以后以韩愈为代表的那些知识分子,古文运动的这种知识分子,那些知识分子通过写作,通过一种思辨性的写作来拯救民族,来改造社会,我觉得这是写作的最高的一个境界。
所以我说三层写作都是非常重要的。
文学性的写作,比如说写一篇散文也很重要,专业性的写作也很重要,思辨性的写作也很重要。当然有的同学是侧重某一方面,有的人文学写作非常好,但是专业写作不行,思辨性写作可能也谈不上;有的同学思辨性写作很厉害,思辨性写作很厉害的话,一般他的专业写作也比较强。文学写作也可能比较强。
专业写作这里我也多说两句,专业写作说穿了作为一个法官写判决书,作为一个律师写代理词。专业写作实际上可能是我们安身立命养家糊口的一个基本功,有的同学认为我通过法考了,所以我就可以达到这样一个水平了。
其实不是,我们在法律实务当中也遇到各个学校的毕业生,前一段时间我遇到一个律所的一个合伙人,他就跟我说他们招聘了几个学生,有的学生工作已经有三四年了,而且还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给他一个案卷,让他分析这个案子,然后请他写一个关于这个案子的法律分析报告。因为要以法律分析报告作为基础,和客户谈,给了他三四天了,他都没有把法律分析报告拿出来,写的那个东西一塌糊涂,逻辑也不清楚,案子当中所包含的法理也没有阐述清楚。
合伙人用了他一段时间之后,毫不犹豫的把他给解雇掉了,这个说明什么?也许我们通过了法考,也许我们的每门课程还比较优秀,但是你就写不出法律案件的分析报告。
当律师你得写出法律分析报告,你得写出代理词,而且现在在法律实务当中参差不齐,特别优秀的律师不多,所以有一些律师专业特别强的话,给法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给客户也留下深刻的印象,他的事业会得到迅猛发展。
比如我刚才谈到企鹅读书会读的曼斯菲尔德传记,这是我们这学期刚刚开始读的,在前4章当中就已经谈到了曼斯菲尔德,他毕业之后然后做律师,前两年他的业务也不是很多,但是后来就迅速发展,为什么?因为他展现了自己的一种非常突出的才华、分析能力、写作能力、论辩能力,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一种写作能力。所以我们现在毕业之后,很多同学都没有掌握,都写不出来这样一种专业分析报告,
所以我说写作为什么特别重要?姑且不论那种思辨性的写作,你要是能思辨性的写作的话,你可能就是一种就是政治家,你就是这个时代的思想家。每个时代它都需要有一批思想家,这些思想家大概可能也就是100多个人,这100多个人可能能写出特别漂亮的思辨性的批判性文章。
但是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成长起来的呢?这是一个谜,是在课堂上按部就班的成长起来的呢?可能不是。他都有自己的密码,通过读传记我想就可以解读出来。
写作我说得比较多了,但是还想再多说两句,一个是王佐良先生的《英国散文的流变》,我还是特别想推荐给大家。总的来说这个算是一个散文写作,但是在某种程度上散文写作和思辨性的写作也不能截然分开来。王佐良的《英国散文的流变》,这是根据我的读书体会给大家推荐的。这本书对我的影响是非常大的,我也是在书店里偶然有一次买到了这本书,然后我就非常认真的读了一下,就被吸引了。
王佐良对英文经典著作当中的段落的翻译也非常精准,我的《私权的分析与建构》,其中还引用了罗素的一段话,就是我憎恨模糊那段话,其实就是读了王佐良这本《英国散文的流变》之后,摘录到我的《私权的分析与建构》。
这本书我可能读了不下10遍,出差的时候、旅游的时候、晒太阳的时候一般要找一本书来悠闲的读,我一般也选这本书来读。
后来到了2007年去英国访学的时候,就按照这本书介绍的英国的一些文学家和思想家的,直接按这本书来买书,最后又买了几箱子书回来。通过他,我认识了英国散文当中的几个非常重要的作家如赫兹利特、兰姆等。赫兹利特的散文就是非常的奔放,激情迸发。兰姆的文章对我的散文写作有很大的影响。
我后来尝试写的包括《初识江平先生的时光》《我的盐城中学》《江平奖学金的力量》,这些散文体的文章,其实都是在学习他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特点,就是注重细节,所以你在写散文的这些时候,你要特别注重把细节写出来。你写一个事,一定要积累相当多的细节,然后对细节适当的进行文学处理,这就是一篇非常优美的散文了。
这种散文的写作对于同学们能力的提升也是非常重要的,有的人说你就是一个小资、文学青年。实际上是一个讽刺性的说法,其实文学青年非常重要,我们知道著名的管理学大师克鲁克,他在考察了耶鲁大学的管理学课程体系之后,说在所有的管理学的课程当中,有两门课程是至关重要的,最重要的。第一个课程是短篇小说的写作,第二个课程是诗歌的写作。
他说短篇小说如果你能写出来的话,你就成为一个管理大师了,为什么呢?因为你具有一种敏锐的观察力,你具有一种敏感的心灵和眼光,你能够把握人与人之间那种细微的关系。这种互动的模式和他人心灵的变化,都可以通过你的短篇小说的写作去抓住它。如果你能写出来的话,就说明你有这个能力。一个管理学大师在大学里所受到的管理学的训练,竟然不是管理学本身,而是短篇小说的写作。
当然他说诗歌的写作也非常重要,因为诗歌是可以展现你和世界的关系,认识自己。我们通常说的专业训练缺少一个空白,就是没有一种学识,没有一种工具让我们来认识自己。我们的心灵是如此的丰富,但是所学到的知识,没有一种工具将它展现出来。诗歌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渠道。
所以这里要多说几句话。我们在四年的法学教育当中,也可能我们学到了专业,但是对自我的认识还是有相当大的欠缺。
另外在法学界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法学家,他的著作可以作为写作范本,这就是英国的大法官丹宁勋爵。丹宁勋爵有好几本书,都是畅销书,在中国非常有名的一个是《法律的训诫》,还有一本是《法律的正当程序》,都被译为中文了。
李克强总理在北京大学读研究生的时候,把丹宁勋爵的《法律的正当程序》就翻译成中文。刚才我谈到了互译,其实同学们也可以选一本英文的经典小册子,也不要太长。这本英文的经典小册子,同时又有一本非常优良的中译本,然后你就把它进行对读。把英文翻译成中文,把中文翻译成英文。如果你把丹宁勋爵的文章选这么两三篇来进行互译的话,我觉得收获肯定非常大。
有的同学雄心勃勃说老师你推荐的方法太好了,我就要进行互译,但是开了一个头就没有下文了。所以这里面又涉及到一个专注,如果你想自己对自己进行一种互译的训练的话,你可以说今天上午你就干这一件事,或者是这一天8个小时你都干这一件事。有的同学说这种干法这个行不行?好像不太科学的作息时间,其实我觉得挺科学的,持续七八个小时做一件事,其实是非常可行的。
我讲一讲我自己最近的一个体验。大家可能在网络上也看到了,8月份我代理了庄胜诉信达案。这是全国法律界非常关注的一个大案。在8月20号开庭之前,8月18号庭前谈话,庭前谈话之前法院才把新的证据和关于再审申请的意见书给我。所以很多材料是刚刚拿到,但是离正式开庭只有一天的时间了,我从第二天就开始准备,从早上9点多钟开始准备,精神高度集中,高度专注。
专注到什么程度呢?从早上9点一直专注于研究、思考、写作,有事实的细节,有法律的问题,有法条的适用,有逻辑的建构,一直研究到第二天凌晨四点半。我是多长时间高度专注这件事?连续20个小时,都在专注的研究这个案件。最后七点起床吃个饭,然后8点出发去最高人民法院,最后全国直播,在线有100多万人在线观看。
在这个过程当中,我就是高度专注,在持续的、地思考。有的时候虽然我们没有必要说每天都是这样干,但是在平时的学习当中,你完全可以一天8个小时这样干。但是现在大家静不下来,手机在手中,刚坐下来10分钟,手机啪就响了,然后拿起来之后又被另外一个信息吸引,又点了朋友圈,朋友圈有一个链接,链接嘣嘣跳十几个层次了,才想起来我怎么会看到这篇文章。
所以说这样一种浸泡式的学习,我们在做这种语言的互译的时候,你完全可以一天不干别的事情,持续性的学习三个小时也可以,持续性的一天也可以。
我在2005年带学生去牛津大学做暑期访问的时候,奥瑞尔学院的老教授最后跟我们说,“同学们你们要是学习法律写作的话,我推荐丹尼勋爵的《法律的训诫》和《法律的正当程序》。”
有的同学问我说互译的话,你推荐哪些书?我刚才说的丹宁勋爵那本书还挺厚的,还有一本就是卡多佐的《司法过程的性质》,那本书也很好。卡多佐的《司法过程的性质》小册子,这是卡多佐总结了几十年作为法官裁判案件的心得体会。而且卡多佐在哥伦比亚大学读书的时候,他就受到经典的训练了,文笔非常优美。这个人自视甚高,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成为法官理所当然,甚至觉得他比科学家还要聪明。他还研究过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读了两年之后没有读懂,最后对他打击挺大的,他突然怀疑自己了,看来我也不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
当然他不懂相对论,这个不影响他成为一个伟大的法官,也不影响他成为一个伟大的作家。所以他的《司法过程的性质》小册子和中译本,实际上是可以作为一个互译的一个教材,你把它互译完,有可能你花了一个暑假或者是半个暑假,可能你的英文就非常厉害了。其实飞跃就是这么一段时间,你以为飞跃需要多长时间了?不需要多长时间,可能一个月就飞跃了。所以这个都是需要专注的去做。
这里我特别要讲一下曼斯菲尔德,因为我在企鹅读书会当中读曼斯菲尔德已经第二次了,上一次是读的他那本比较简单的一本小册子,这次我在去年9月份去美国,在哥伦比亚大学的图书馆里面买到了曼斯菲尔德的很厚的一个新的专辑版本,但是没有想到我的学生在网上竟然一下子找到了这本书的电子版,太厉害了。
这个电子版其实我非常喜欢,因为可以把电子版拷到我的电脑当中,遇到生词的时候直接用欧陆词典的电子取词,这大大加快了我的速度。我也希望我的词汇量有更大的突破,我也希望我的词汇量在以后读这种经典著作的时候,不需要再查词典了,但是词汇量得多少?2万以上?3万?现实一点是至少一万五。
所以我向我的学生推荐了一个重要的网站,这个网站是 vocabulary.com。这是美国为美国中学生SAT考试提供词汇训练的一个平台。我在辅导我女儿这个考SAT的时候,我发现这个平台非常好用,它的对话框设计非常合理,词汇的发音非常标准,词义的含义经过精选。特别是还有例句,它的例句是和英美的各大刊物、文献联网的。
一个词出来之后你可以找到例句,这个例句可能就是《美国纽约时报》今天刚刚发表了一篇文章的例句。然后还有训练“practice”、拼写,所以在这里我向大家强烈的推荐vocabulary.com。我也希望大家的词汇量大。当然我们现在的英语好的同学非常多了,但是我希望大多数的同学在到研究生,词汇量如果能够达到一万五以上,再迅速阅读这些经典着作,时间就会非常的快,效率会非常的高。
那么这里我要谈这个曼斯菲尔德这个人,这个人为什么要放在辩论里面来谈呢?因为曼斯菲尔德是苏格兰人,他的家族在当时也陷入了政治上的漩涡。但是他的哥哥比他大十几岁,挺有能力,直接把他从苏格兰送到了英国当时最著名的一个中学叫威斯敏斯特中学,英国著名的中学就那几个。在威斯敏斯特中学当中所接受的训练,就是和刚才我们谈到的亚当斯密、洛克基本上是一样的,都是以古典阅读作为基础,而他把重点就完全放在了西塞罗,他在维斯敏斯特中学以及到牛津大学读书的时候,西塞罗几乎是伴随着他的中学和大学,那他怎么读西塞罗呢?
西塞罗的著作,我们企鹅读书会给大家曾经买过西塞罗的著作,很厚。按照曼斯菲尔德传记的作者说,他在中学和大学的时候,他把西塞罗的著作都翻译成了英文,然后又反过来又翻译成了拉丁文——那就只能说喜爱了,只能说他酷爱西塞罗,那么他通过这样一种训练,使得这样一个中学生,他完全和西塞罗的灵魂融为一体了、他完全把西塞罗的那种演讲的技巧和精神气质完全吸收了。
在威斯敏斯特中学,当时有一个叫国王奖学金,谁可以获得国王奖学金,就可以直升牛津大学了。国王奖学金评选方法非常奇特,他把竞争者放在一起,然后让他们辩论、对话,给一个大的主题,然后相互对话,对话5个小时。你说5个小时得说多少话,他就通过这样一种长时间的对话来考察你这个人的学识、思辨、知识储存是怎样的。
所以曼斯菲尔德脱颖而出,就直接上了牛津大学。他继续读西塞罗,还是他那种方法。所以他毕业,你想受过这样的训练的人,那太可怕了。你说他的同代人谁能是他的对手呢。所以他到了林肯律师学院,毕业之后他做律师两年就脱颖而出,成为一个非常著名的律师了。最后他担任英国当时的司法部副部长、又获得了勋爵,娶了一个非常好的太太,她的家族是英格兰的法学世家。他是苏格兰人,本来受到了歧视,但是这门婚事就帮他这个社会地位上获得了提升。
他妻子的家族是英格兰的法学世家,他们的祖辈曾经做过律师,为培根做过辩护。她的另外一个祖辈,还是英国衡平法的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做过chancellor的大法官。合同法当中的一个非常重要的衡平规则,比如说合同必须要有对价才能产生约束力,才能可以 enforceable即可执行。但是他妻子的家族的祖辈在衡平法上创造了:合同如果书面签署加盖印章,即使没有对价,它也是具有binding的。不管怎么说都是因为他的优秀,其中从他的传记来看,一个最大的秘密就是他在中学和大学对西塞罗的彻底研究和训练,使得他这个人成为西塞罗附体了,就无法阻挡他在英国历史上成为一个伟大的人物。
那么他在成为大法官后,他的贡献能够流芳百世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对英国的商法进行了改造,这个商法跟我的专业就相关了。他所做出来的许多判例,都改造了英国传统的普通法,使得它更加适应新兴的资本主义、商业的发展。所以说你要研究英国商法的话,是绕不过曼斯菲尔德的。
这里我就是向大家特别推荐一下曼斯菲尔德的学习方法和他的贡献,他的成长历程。
有很多同学问我,他说我为什么要成为法学家?我要成为一个律师,我要成为一个大法官,我要成为一个政治家。那么在中国你要成为一个政治家,当然是一个非常高尚的理想了,但是还要成为政治家,他有许多受到制约的因素,甚至有很多的偶然性。
如果一个学者在他很年轻的时候说我要当一个政治家,我觉得这个不是非常现实。如果你就是要当政治家,你也必须首先成为法学家,你也必须要使得你自己有充分的学识,充分的思辨能力,否则的话你怎么可能在政策上脱颖而出,对吧?你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律师,你也首先要成为一个法学家;你要成为一个伟大的法官,你也首先要成为一个法学家。所谓法学家就是对法学有非常深邃的理解,对法学的技能有非常熟练的把握。这实际上是你成为政治家、成为大法官、成为大律师的前提。
所以我说你成为一个法学家,并不是说你一定要走学术道路;但是你的素养、你的思辨力、你的洞察力、你对法律的领会能力,都应该达到一个法学家的水平。那么这里我列举几个伟大的法学家,同时也是大法官或者是社会改革的积极的参与者。
庞德,博览群书。庞德的思想和学术在现在价值不能说非常高,但是他当时的影响力是非常大的,因为他的勤奋,使他成为他那个时代读书最多的一个人,就跟霍姆斯一样,霍姆斯当时学术水平突然提升的一个非常重要的一个过程,就是他编《肯特法律评论》,《肯特法律评论》反映了美国当时的法律体系的、类似于百科全书式的这样一种法律评论。
所以他通过花了三年时间编撰那本书,水平大幅度提高,成为那个时代最懂法律的人,所以自然就成为美国的大法官。还有梅特兰,他也是被学术火焰燃烧的一个人,萨维尼对他的影响非常大,他说:“萨维尼教会我如何看待法律”,同时有一个俄罗斯的朋友对他研究英国法律史也有非常大的启迪。总之来说,他当时突然燃烧出一种对英国法律史的学术研究的激情,最后他就燃烧自己,成为英国历史上一个伟大的法律史专家。
那么奥斯汀也是。奥斯汀的哥哥是一个律师,他们家跟边沁当然关系非常好了,也算是边沁的学生,他的哥哥是伦敦的大律师,非常富有。奥斯丁他也当过律师,但是他对他的同辈说“我志不在此,我是要研究伟大的学问的一个人”。所以他在做了两三年的律师之后就辞职了,当时边沁在伦敦大学给他谋到一个职位,这就是英国历史上的最早的法理学。
他为了讲好法理学,又去德国去游学,然后回来精研分析法学。虽然他当时课堂上的学生也不是特别多,但是他的伟大奉献全部奉献给法学了。虽然他没有他哥哥那么富有,但是他是当时英国在法制改革上仅次于边沁的一个非常伟大的人物,甚至分析法学在英国的法学成为一个独立的学科,并且分析法学的体系控制着整个英国相当长的时间。
一直到德沃金出现之后,英国的整个法理学的传统才略有转向,而奥斯汀就是开创者。他的法理学讲义,在他去世之后由他的妻子整理出版。他当时说如果要给我200英镑的话,我可以编出英国当时最需要的刑法典。200英镑相当于现在多少?一英镑相当于现在200或者100英镑,大约就是那个钱。当然长期从事学问,他身体也不是太好,有偏头疼,这些话我们就不能多说了,这样影响同学们走向学术道路。
我们希望大家能够开拓视野,最基本的一些博雅教育是必须要在大学4年完成的,你应当读一本西方哲学史,应当读一本中国哲学史,我给大家推荐了西方哲学史,可以读黑格尔的,我当时就是读黑格尔的,现在黑格尔的那套西方哲学史,还放在我的书架上,有空还拿出来读,上周还专门读了莱布尼茨那部分。
冯友兰的中国哲学史,另外还有逻辑学。大家也重视逻辑学,其实在我们的课堂当中有逻辑学这门课,但是学的比较简单,这里我推荐王宠惠先生在上个世纪复旦大学教书的时候,他所使用的这本逻辑学教科书。
那么王宠惠,大家知道,这是民国民法典的起草人、总顾问,他和史尚宽是民国民法典起草的两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他在耶鲁大学留过学,在德国也留过学。在英国留学的时候,他就把德国民法典翻译成了英文,所以德国民法典的英文版,现在还是非常权威的一个民法典。
那么他后来在复旦大学教书,所教的科目一共是两门课,一个是法学,还有一门是逻辑学。这个法学家他当时竟然还给复旦大学的学生教这个逻辑学,他用的逻辑学是当时英国一个非常著名的逻辑学家,叫耶方思(也译为威廉姆·斯坦利·杰文斯),他写的一本叫《逻辑学的基础》。这个人既是逻辑学家,同时也是也是经济学家。
我们在经济学当中有一个叫边际效应。边界效应曲线就是这位逻辑学家、经济学家发明的。王宠惠就选举了这本书作为复旦大学的逻辑学教材。
他在这本书的序言当中说得非常有意思,许多话在现在都非常有启发,甚至是和我们面临的问题是一样的。他说:“我们的学生在今后的工作学习,我们无时无刻的都需要逻辑,因为我们每天的说话,我们的推理都需要逻辑,但是这样一个非常重要的知识在我国的知识传统被完全忽视了,我们的学生培养出来没有逻辑的基本素养,说话连个完整的三段论都说不出来。”
所以你要是看我们现在的微信或者是微博上,那些公开的论辩,一看都是几十万人参加论辩,但是没几个人能够把三段论说完整了,那就是说明我们的大学教育对于学生的这样一种逻辑的训练显然是欠缺的。
最后我翻开王宠惠的序言的时候,我发现他说的这些东西竟然就是我们现在面临的东西。逻辑应该成为博雅教育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基础部分,但是在大学的知识体系当中一直是欠缺。复旦大学把逻辑学作为一个重点,还请他去讲,可见当时已经开始非常重要了。
王宠惠还说:“我们在学校接受数学训练还是挺多的,小学、中学、高中、高等数学,但是数学这个东西并不是说毕业之后每个人都要用的,而逻辑学是每个人都要用,但是却被忽视了。”
这个是他的序言,那么今年暑假我的企鹅读书会花了7周的时间,开了7次线上讨论会,这个讨论会就是读王宠惠推荐耶方思的《逻辑基础》,大家收获非常大,最后我们是读到了数理逻辑、符号逻辑,也就是布尔的代数逻辑,也就是把这个逻辑用代数来表达表达为符号,所以它又叫符号逻辑,也叫数理逻辑。
读到那儿我们就不行了,因为我们受到的训练无法支持我们对布尔的符号逻辑有更深刻的理解,不过我的学生们好像还跃跃欲试,他们好像认为能懂。我也有一定的自信,因为我的高中数学还是不错的,但是由于时间有限,所以我们读到开学的时候,7周就结束了。
所以我想最近的企鹅读书会,后面的企鹅读书会再把它拿起来,看看我们能不能够来理解:逻辑学到了符号逻辑数理逻辑的时候,它是如何构建起来的。那么我说这个逻辑学,即使你未来做一个律师,逻辑学也非常重要,原因是什么?原因是:同学们不要以为你今后在法庭论辩、在律师对辩,这样一个论辩的过程当中,你不要以为我们的法学知识就完全提供了你论辩所需要的所有的素材、所有的训练,没有的。
法学的知识体系只是提供一个大纲,他告诉你一个请求权的基础是什么,但是你在论辩的过程当中,大量的、百分之七八十的内容实际上是一种微观的逻辑构造,对吧?比如这个证据能不能用?为什么不能用?一二三四。这个合同应该怎么解释?它大量的就是一个逻辑的问题,是一个微观逻辑。他和他赖于支持的请求权基础可能有关,但是在这个基础上,你要构造它的微观逻辑结构。
所以我在处理法律实务的时候,感触非常深。30%是依靠你法学的知识体系,而70%的内容需要你的法学的知识体系框架以外的其他的东西,这些东西有逻辑、有社会学,有其他的各种学科所需要的一些东西,都会表现在法律的论辩当中。所以这里我也希望大家能够高度重视逻辑。
首先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密尔在年轻时学习外语的方法,叫汉密尔顿学习法,他简单把它写在自传的一个注释里。汉密尔顿发明的外语学习的方法叫做隔行学习法。什么叫隔行?英文叫interlinear,inter就是间隔,linear就是线、行。他的意思是他发明了一种特殊的教科书“汉密尔顿”,他把比如你学的英语和德语,上面是一行德语,下面就是德语的直接的英语翻译。
你在学的时候,可以发现第二行的英语和第一行的德语完全是对应的,所以它的意思就是说阅读量一定要大,大的时候效率一定要高,高一定要让初学者或者是学到一定水平的人,通过这样的interlinear,这样一种隔行、德语和英语相隔的这样一种编排方式,可以迅速阅读德文和英文,并且形成关联性,这样的话你就获得大量的信息。
密尔说他在学德语的时候就是采用了这种方法,那么发明这个方法的人叫汉密尔顿,这人是英国的一个商人,在德国汉堡做生意,所以他要学德语。在学习德语的时候他想投机取巧,迅速掌握,所以就发明了这种方法,没想到非常有效。
我认为是有效的。在我们现在出版的许多书当中,其实是具有这样一种编排的,比如说这本书《了不起的盖茨比》,这个是世界图书出版社出版的、用的不叫interlinear,它是一半英文,右边是中文,但是效果是一样的。所以大家可以寻找这样一种密尔在他年轻的时候学德语所使用的方法。
后来我在网上还查了一下interlinear这样一种阅读的学习方法现在是不是还流行,我发现还有许多英语教学界的人士在研究这样一种学习方法。所以我也把它推荐给大家,大家可以好好读。这套丛书当中还有《瓦尔登湖》,我觉得也可以作为一个范本来对照读。总之方法是很多的,关键就是大家要专注的进入。
话说的稍微有一点激进了,但是实际上也是这样,这是一个形象的比喻,就是我们在法学院学习的时候不要消极被动,要对自己负责,你自己不学的话,估计也没有其他人催促你学。学习需要具有一种狼的特性。
这里我重点讲一讲美国大法官道格拉斯的故事。道格拉斯出生在一个牧师家庭,他的父亲早年就因为车祸去世了,给他们留了一笔钱,但是这笔钱由他的母亲交给他父亲生前的好友、一个律师去投资华盛顿当时的水利灌溉工程。但是没想到后来水利灌溉工程成为国家投资的,所以说它商业的投资搞水利工程就没有用处了,所以这笔钱就全部亏尽了,他们家陷入了赤贫。
那么他后来读了一个college,当了几年的中学老师,后来志向要当法官,于是就考哥伦比亚大学,考上之后没有钱去哥伦比亚大学,最后是在一个运羊的货车上,和羊在一起睡了几天几夜,到达了曼哈顿,那个时候他口袋里只有20美金了,他问当时的法学院院长斯通,斯通说孩子算了,你先去工作,等你赚足了钱之后再来读法学院吧。丝毫没有同情心。
他非常伤心,这个时候哥伦比亚大学教务处的一个老师说我给你推荐一个工作,说在曼哈顿downtown有一个搞法学函授的一个学校校长,好像要招聘一两个人你去试一试。于是他就去见校长了,因为他是大学一年级的学生,法学院一年级的学生对法学院还不了解,但是在谈话之中,他发现校长对法律的了解没有他多,所以他自信心又上来了。
校长说我给你一样工作:你帮我们编一个法学函授教程,诉讼法、合同法,他立刻就答应了,然后校长给他200美金。200美金彻底解决了他在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读书的学费和生活费。但是一个从来就没有学过法律的学生,那个时候就开始编法学教材了,所以他第一学期竟然没有上课,他完全泡在图书馆里,开始编校长交给他的一项重要的任务。
最后一学期学完之后,大家发现他的法学功底比其他上课的同学都要强,因为他在那里编教材!这个是一个深度学习。他通过自己的自学,当然这个是一个比较独特的学习方法,我并不是提倡大家到时候不要上课。这个说明什么?就是学无定法,学习有很多办法,只要你特别的专注,高强度的投入、进行一种深度学习,你绝对会取得成功。
那么道格拉斯后来在毕业之后做了几年律师,发现律师不是最终的选择,所以他要寻找自己的灵魂,soul-searching。他在雅基马家乡的山里面和他的朋友进行了长谈,最后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策,他要回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教书。在法学院教书的时候,他发表了很多的论文,这个论文被美国的SEC(美国的证监会)关注,所以他成为美国证监会的顾问。
美国证监会第一任证监会主席,是后来的总统肯尼迪的父亲,对他非常赏识。肯尼迪总统届满之后就推荐他,所以他就被罗斯福总统任命为美国第二届SEC的主席。他上台之后雷厉风行,后来成为美国的最高法院的大法官,在大法官的位置上待了40多年,成为美国最高法院历史上任职时间最长的。那么我们企鹅读书会带着大家读了道格拉斯的传记。他有两本自传,文笔非常优美,他就是在这样一个非常奇怪的历程里成长起来的。
刚才我们讲的丹宁,是在牛津大学学数学,毕业之后当了几年的中学老师,爱好文学。单宁也是挺奇怪的,爱好文学,本科学数学,学完之后想当法官,又去学法律。所以单宁毫不奇怪,他有数学的思维、有文学的才华、有法律的分析,最后成就了这个人。这个就是这些大法官、大学者他们自己的成长历程,所以我今天说这些希望大家对大家有所帮助,我也希望大家能够进入一种高度专注的深度学习,其实是一种幸福。
我每次在读书会之前,在阅读读书会需要和同学们讨论的那些著作的时候,每次特别专注的学习,我就感到非常愉悦。所以我认为专注是一种愉悦,我们有很多方法使得我们来专注起来。
答疑 · 互动
Q:请问王老师,法科学生应当如何注重积累和使用法言法语、如何锻炼写作能力?三种写作应该最先锻炼哪一种呢?
A:这个问题是同学对写作的关注,非常好,绝对是一个非常大的问题。简单的说,要经常写,这句话说起来是一个空话,从具体操作层面建议是这样的:
第一,每天要写日记。日记可长可短,但是要坚持。
第二,除了写日记之外,应该有一个专门的笔记本。我是有很多笔记本的,这个笔记本是当时在欧洲买的一个笔记本,当我想到了学术上有什么重要的问题,或者法律上有什么重要的问题,或者写作有什么灵感,我就立刻把它抄在上面。因为你写作的东西不是无中生有的,它都有积累。
你看蔡元培在写自己的读书经验和教训时,他说特别嫉妒胡适,说胡适出去之后总要带一本书,那个时候又不是电子化时代,学习是很笨的,然后读到哪儿特好的地方,就用一个小纸条把它折起来。现在五彩缤纷的小贴纸多好,那个时候没有。他说胡适有的时候办完事之后,一本书都贴了好多小纸条。他说就得靠这种积累,有的时候你看到了那个东西特别好,赶紧记下来,否则就会忘了。
一个好的法律问题、一个特别精辟的一个阐述、一个特别优美和透彻的表达,这些东西都可能稍纵即逝,所以你都要把它记下来。你必须要有两个本子。一个是写日记,我们的心灵是非常丰富的,我们的观察也是非常敏锐的,我们每天都会遇到很多非常优美的事和灵感。这个时候你要不把它捕捉下来,它就消失了。
所以我们其实是有健忘症的,经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可能有很多事情就忘掉了,我们忘掉了,我们想不起来了,然后我们就空虚化了。所以我觉得首先要积累两个笔记本是很重要的,然后经常写、要锻炼。
开始的时候会非常痛苦。其实我做老师之后,有一段时间还给《财新》写评论,每周有的时候写一篇要3天到4天,有的甚至是2天就要写出来,有的时候很痛苦。但是我觉得那段强制自己写作的时期,收获很大,因为在高强度的时间研究了问题,然后使得它具有一种文气、一种比较完整的结构,前后呼应、不断的提高。
所以现在就逐渐形成了一种对写作的自信。只要有素材,我就可以写成比较好的散文,将它分析到一个比较深入的层次,这些都是靠反复积累的。
Q:王涌老师,您也曾经辩论过,我现在也在法学院的辩论队里作为辩手,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您当时是如何平衡辩论与学习的?
A:参加辩论赛我觉得还是应该支持的。因为我当时在南京大学参加过至少三场大赛,特别是在准备全国比赛的时候,整个暑假都在。我收获非常大,第一就是对辩论的这种场上的心理把握已经是比较成熟了,不会出现特别紧张,语言组织能力也会有得到极大的提高。
更为重要的就是我们当时在南大辩论的时候,有一个霍普金斯南京大学研究中心,我们封闭在那儿训练,都是由南京大学的一些文科的著名的教授给我们讲课,所以我们的文科方面的一些素养在那儿得到了恶补,我觉得是非常重要的。
但是经过训练达到一定程度之后,一般来说我就不希望同学们再继续辩论了。包括我自己的学生,有的学生辩论上瘾,本科辩论之后,研究生还要去辩论、到了博士还去辩论,那个时候就没有什么进步。
我记得北大尹田老师有次跟我聊天,他说我们学者在研究问题的时候,有的时候会“铺砖”,什么叫“铺砖”?你写的东西永远停留在一个水平上,你不会累积起来增加。所以辩论如果你作为一个游戏当然可以了,你上瘾了;但你要是作为自己能力的增长,那就完全没有必要了。
因为你要成为一个更好的人、更伟大的人、更牛的人,还要多读书。如果你不读书,你在法庭上、你在辩论场上的辩论,无非就车轱辘转,都是那种口舌之辩,你没有辩出那种境界,你没有发现精神的道理,你没有能力用自己非常非常优美的有穿透力的修辞来表达那种辩论,这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说参加辩论赛作为一种训练完全有必要。参加过和不参加过,在这方面还真是有差别。但不断地去投入,就没有必要了。这是我的看法。
Q:我在读完一本书之后,不确定自己是否真正掌握了书中的内容,针对这种情况怎么办?
A:这个问题很好,这是经常的。包括我现在有时读完一本书,也不能确定自己完全掌握它了,对吧?
但是我有一个学习方法写在《致十八岁的法学少年卡尔》当中,这个方法叫做程序学习法。什么叫程序学习法呢?不考虑收获的,我就是把它看一遍。我懂了就懂,我不懂就算;我记住多少就记住多少,我全忘了也无所谓。
其实在这个程序完成之后,其实你该获得的都已经获得了,而你那个时候反思自己有没有懂,反而成为一个额外的焦虑了,这种焦虑毫无意义。
Q:王老师开展了许多场企鹅读书会,除了《致十八岁的法学少年卡尔》的推荐书目以外,老师能否告知企鹅读书会推荐的其他书目呢?
A:我可以给大家简单说一下,企鹅读书会选书的方法是这样的:
首先必选一个传记,今年我们选的是曼斯菲尔德传记,那么去年我们选过孟德斯鸠传记,我们选过道格拉斯大法官的传记,也选过西塞罗的传记,再往前还有卡多佐、霍姆斯,所以每个学期都必须要有一本传记。
第二个应该有一个经典的著作,比如说《论美国的民主》,我们读的比较晚;《论法的精神》我们是去年读的,《国富论》是好几年前读的。
第三是专业学习。专业学习有时是案例,比如九民会议纪要。这学期我们还读了一个跟法律有关的,是关于对冲基金的《富可敌国》。这本书是我在阅读美国一个著名的杂志叫《外交事务foreign affair》时发现的。
这本杂志在学术界的影响力是非常大的,在某种程度上可以代表美国的精英阶层、政治家,还有智库的研究者、学者对国际关系的这样一种认知。其中我读到了马拉比先生的一篇关于货币和通货膨胀的文章,他提出了为什么美国以及其他国家都在不断采用宽松货币政策,但是为什么没有爆发通货膨胀?他预测有可能会产生。
所以我就关注这个人,就搜索马拉比这个名字,看他的书有没有在中国出版,后来发现基本上都翻译过来了,其中有一本是关于对冲基金的,叫《富可敌国》。
《富可敌国》我们已经读了两次。那本书阐述了对冲基金产生的背景,对冲基金牟利的各种各样的理论和方法。根据这本书的线索,我们再把涉及到的各种各样的理论,比如组合投资理论、相关的经典论文,我让同学们在网上找来,然后进行学习,这就是我们选书的一个方法,主要就是我通过自己的阅读判断,给同学们指定书目,然后师生共同阅读。
我们的光石法学院计划下旬开始举办线上企鹅读书会,有些内容跟我线下和研究生的一致,有的应该是单独选取。那么在即将开始的线上企鹅读书会,我想选一本笛卡尔的《谈谈方法》,一本小册子。
那本小册子在理论上,非常充分地反映了近代哲学的开创人“唯理主义”笛卡尔的一种精神气质。他的这种精神气质,首先是他怀疑一切的真实性,然后进而来寻找知识的坚实基础。这就是他的唯理主义。也许后面还会看到我重点研究的霍菲尔德这样一种分析法学的知识源泉,其实跟他的方法应该是一致的,对概念的一种精深的、透彻的理解,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呈现在我的面前,我确认他是真的以此为基础来建构逻辑体系,我认为它是真的。
所以在现实生活当中产生的论辩所涉及到的概念,我以我已经透视理解的这样一种概念和逻辑来分析它,一下子就可以穿透它的本质。这样一套方法就是从笛卡尔开始的,在他之后还有莱布尼茨。
所以虽然我们是学法律的,但是从方法的角度,我们能从一个哲学家的著作当中开始起步。我相信不管我们理解深浅,都是很有收获的,至少能够培养我们一种气质,一种思维的方法和习惯。
好,这是我今天讲座的一些主要内容。刚才我也给大家预告了,光石法学院后面的企鹅读书会的一个基本安排。现在已经9点了,非常高兴,我也非常感谢桑磊先生邀请我担任光石法学院的院长,我也感到自己的责任。我的一个最大的希望是和同学们一起成长,这也是我作为一个老师的价值之所在。
今天我的讲座“法学第一课--老卡尔与你谈心”到此结束。希望大家继续参加我们后面的几位老师的讲座,祝大家晚安,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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